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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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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茗隨黃鐸踏進宴會廳,小聲說:“怎麽這位盧少帥看起來鬼頭鬼腦,一副色迷迷的樣子?”盯著她的目光跟色中餓鬼似的。

黃鐸拍拍她的手,亦同樣小聲說:“你難道沒聽說過,這位可是個小霸王,紅顏知己無數。”

顧茗:“百聞不如一見。”做為督軍府的繼承人,這位與馮瞿相比,可是天差地遠。

她挽著黃鐸一路走進宴客廳,發現不少報業同行都過來打招呼,有些以前見過容城公子,但苦無聯系方式,沒辦法親自采訪到她,還有約過稿的,內心都蠢蠢欲動,很想現場采訪她的前塵舊情,不過礙於黃鐸同行,一副老母雞護崽的架勢,都歇了這份兒心思。

宴會廳裏衣香鬢影,能夠遇上屠雷與伊人憔悴這種詭異的組合,顧茗很是訝然。

尹真珠矜持的舉著紅酒杯,笑意雍容,見到顧茗挽著黃鐸出現,面上笑意漸漸消失:“顧小姐?”她嘲諷道:“督軍府請客還真是不挑,連顧小姐這種人都肯邀請,不會是瞧在黃主編的面子上吧?”

屠雷面對尹真珠之時保持著男人面對年輕美貌的女性應該有的風度,但是只要與顧茗打個照面,他就不由自主忘了風度這回事:“我還以為顧小姐最近遠途旅行呢,原來還在滬上啊?或者是聽到督軍府有宴會,還有很多滬上富豪,所以才特意來參加?”

他這是諷刺顧茗貪圖富貴,不放過每一個攀附的機會。

“屠先生對顧小姐還真是了解呢。”尹真珠來滬上之後,特意找機會在一個文會上認識了屠雷,對她來說,凡是與顧茗不對付的都可結為同盟。

屠雷惱火於顧茗過往對他的諷刺,對於披露容城公子劣跡的尹真珠恨不得敞開懷抱歡迎。

顧茗早就料到會被屠雷當眾諷刺,此刻來賓眾多,有司儀上臺主持晚宴,請盧督軍講話,她以手指抵唇,輕“噓”:“見人狂吠雖然是你們的種族特點,但還是要考慮場合。”

黃鐸差點笑噴,又忍住了。

屠雷面色鐵青,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,不過在周圍人的註視之下也只能憤憤閉嘴,卻又覺得正好坐實了容城公子罵他“瘋狗”的話,且還被她牽著鼻子走,頓時氣成了一只蛤蟆,不住鼓著肚子深呼吸。

尹真珠就更別說了,一張俏臉陣青陣紅,憑著過人的自制力總算是忍住了,大家都安靜下來聽盧弘維講話。

盧弘維能在滬上立足,與幫派及各國公使都關系良好,與本人的通達不無關系,他也就隨便講幾句,很快便是影星談蘭雙上臺表演。

她的歌喉婉轉,甜美柔和,而季新源簽了她之後除了拍電影,還特意找人為她量身打造了兩首歌在電臺播放,沒想到竟然很受歡迎。

今晚她唱的正是其中的一首,在臺下右手邊的一組散座上,謝餘聽到歌聲擡頭去看,他身後立著的孫二虎與田三一起恭維:“小嫂子唱歌真好聽!”

謝餘身邊還坐著好幾名滬上商家,都是與他有些生意瓜葛的,大家屬於合作夥伴,互惠互利,在公開場合見到謝餘,總要上前來打個招呼,寒暄一番。

盧子煜與馮瞿一起在臺下坐著,旁邊就是盧督軍,他在歌聲裏搖頭晃腦,還要點評一番:“沒想到這小妞唱的不錯,可惜了。”

馮瞿不解:“可惜什麽?”

“可惜她是青幫謝餘的女人,不然倒可以約來玩一玩的。”

馮瞿戲謔:“只怕你提一句,對方要雙手奉上。”

“那有什麽趣味?”盧子煜對此自有一套理論:“女人呢還是要追求才有趣味呢。”他所說的追求也只是做做樣子享受一番男女之間追逐的快樂,可容不得看上的女人拒絕,說到底還是強取豪奪。

他倒好似忽然想起來一般,說:“方才我在門口迎客的時候,發現容城公子與伊人憔悴兩位都來了,怎麽馮兄沒瞧見?”

馮瞿露出訝異的表情:“她們怎麽來了?”

盧子煜見他跌進了自己挖的坑裏,深為滿意:“馮兄不知道嗎?兩位可都是滬上知名的女作家呢,文商圈子裏的盛會,怎麽能不邀請?”

馮瞿便露出坐立難安的表情,竟然還扭頭在場中搜尋,盧子煜更為高興了:“馮兄在找誰?要不要我叫人幫馮兄找?”

“不必了。”馮瞿終於坐端正了,不過瞧得出來他一直很是心不在焉,而他身邊的副官還俯身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,然後悄悄離開了。

盧子煜簡直抑制不住自己看熱鬧的心情,快樂的猜測:不知道馮瞿記掛著的是姓顧的女郎呢,還是姓尹的女郎?

今日跟著馮瞿來的是唐平,他裝模作樣在場中轉了一圈,目光暗暗鎖定顧茗與尹真珠,發現這兩人居然站在一處,不由暗暗納罕:居然沒有吵起來?

臺上歌聲停歇,有俄國樂隊演奏音樂,方才靜默的人們開始四下走動,與相熟的人聯絡感情,也有很多人湊近盧督軍去套近乎。

顧茗可不想與尹真珠大庭廣眾之下互撕,她稍稍欠身:“兩位失陪了。黃主編,你不是說還要介紹我認識一位寫詩的先生嗎?”找個借口與黃鐸離開是非之地。

黃鐸:“屠先生尹小姐失陪,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?”

兩人相視而笑,才走出去三步,就聽到尹真珠不大不小的說話聲:“說起來,容城公子可真是名利雙收呢,一面給自己瘋狂塗粉,一面做個清高樣兒,也不知道做給誰看?”

黃鐸停下了腳步,顧茗催促:“黃主編,走吧。”口舌之爭要是有用的話,這世上就不必那麽多□□利炮了。

沒想到緊跟著便聽到一道溫文的男聲:“這位小姐,大庭廣眾之下指名道姓的汙蔑,似乎也不是什麽良好的教養吧?”

顧茗扭頭去看,頓時楞住了:“大……大哥?”

為她發聲的正是章啟恩,他今日西裝革履,章家的教養一貫是在外不動聲色,能夠出言諷刺尹真珠,已算是為顧茗破例了。

尹真珠沒想到冒出來個不相識的年輕男人替顧茗辯白,頓時冷笑起來:“大哥?顧小姐這好攀親戚的毛病怎麽也不改改?”

章啟恩冷下臉來:“比起尹小姐在小報捕風捉影抹黑別人的本領,顧小姐還差的遠呢。”

顧茗不由自主便笑起來:“大哥不必與尹小姐一般見識,她是曲高和寡,哪裏是我等凡人能夠理解的?”

周圍人聽到這邊的爭執,不由側視,其中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年輕婦人忽然筆直朝著尹真珠走來,站在她面前問:“伊人憔悴?”

尹真珠見她打扮華貴,耳朵與脖子上一套祖母綠的首飾都是成套的,恐是家境不俗,微微一笑:“我是。請問太太是?”

那位年輕婦人將手中一杯紅酒直接潑在了她臉上:“找的正是你!你這個教唆小姑娘私奔的無恥賤人!”

婦人身邊的男士忙去拉她:“青楓,別這樣!”

尹真珠今日打扮的漂亮得體,半杯紅酒就讓她露出了狼狽之相,長這麽大從來都沒在公眾場合這麽丟臉過,她大腦一片空白,整個人傻楞楞立住了,喃喃質問:“你……你是誰?”上下牙齒打顫,竟氣的抖了起來,感覺周圍的目光都看了過來。

苗青楓冷笑一聲:“你管我是誰?你也不想想自己寫的什麽東西,那是文章嗎?引導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拋棄父母家人私奔,是正經人家的教養嗎?”

尹真珠一向以名媛自居,況且她去了一趟國外留學,等於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,還認為國內這一套腐朽的風俗其實早該拋棄了,為了愛一個人與封建獨裁的父母家人決裂又有什麽問題?

“當眾潑人酒水是正經人家的教養了?”她恨不得上前去撕爛了眼前婦人的嘴。

顧茗遞帕子給她:“尹小姐,擦擦臉吧?”

苗青楓冷笑:“容城公子這般好心,只怕她未必領情!”

尹真珠果然更為生氣了:“你瞧什麽熱鬧?還不趕緊滾?”

顧茗也不生氣,笑嘻嘻收了自己的帕子:“是啊,我就是留下來瞧熱鬧的。”

章啟恩不由自主便露出笑意——這個小丫頭倒是耿直。

這邊的動靜不小,周圍的人頓時議論紛紛,很快就傳到了前面去,馮瞿頓時坐不住了,他起身要走,盧子煜拉住了他:“馮兄去做什麽?”

馮瞿似笑非笑:“盧兄不過去瞧瞧?”

盧子煜忙跟了上來,一路走過去,越過圍觀眾人,站在了尹真珠與顧茗幾人面前。

顧茗擡頭看到馮瞿,從他的眼神裏便猜到了一二,悄悄往後退開三步,尹真珠擡頭看到高大俊美的馮瞿從天而降,頓時如獲救星,聲音裏都帶了哭腔,滿腹委屈:“阿瞿,你快來看看,這個女人她欺負我!”

馮瞿皺眉:“怎麽回事?”

盧子煜偷窺他的神色,看不出來他是向著哪邊的,便站著瞧熱鬧。

苗青楓:“……這是請了幫手來?”她滿不在乎:“尹小姐自己發癡就算了,還教別的小姑娘發癡,這位先生如果讀過她的小說就知道了,她那種寫法很容易教壞小姑娘。不怕先生笑話,我家內侄女就是讀了她的書引為知己,非要與父母斷絕關系,跟著情郎跑了。難道不是尹小姐之過?”

苗青楓兄長有個女兒今年才十六歲,戀上了她的家庭英文教師,是個大她十幾歲的窮教員,因為讀了尹真珠的小說之後,鼓起勇氣與父母攤牌,想要嫁給英文教師,父母極力反對,但遭到小姑娘的強烈反彈,最後她為了真愛跟窮教師私奔了。

私奔之事,向來都屬家事,只要苗家不要爆出來,誰也不知道苗小姐跟家庭教師私奔了,但是苗小姐為愛昏了頭,竟然在報紙上登了斷絕書,要與父母家庭斷絕關系,頓時觀者嘩然,瀘上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了這件奇聞。

苗家賠了夫人又折兵,好好一個大小姐放著門當戶對的婚事不要,非要跟著窮教員私奔,還讓苗家臉面大打掃,提起這些事情,苗小姐的親姑姑苗青楓就氣不打一處來,暗恨鼓吹愛情高於一切的伊人憔悴——可不是她教壞了自家乖巧的大侄女。

馮瞿點點頭:“聽起來,這位太太說的似乎也沒有錯啊。”

“阿瞿,你怎麽可以偏幫外人?”尹真珠滿臉的不可思議:“她家孩子私奔,與我有什麽相幹?難道我要為所有私奔的蠢貨負責?”

顧茗提醒她:“公共場合,尹小姐請別激動!”

尹真珠目前處於逮誰咬誰的境界,何況是顧茗這樣的宿敵,諷刺的話張嘴就來:“顧小姐當然不必激動,您可是拿著大筆遣散費出來過日子的,還能隨時攀哥哥找弟弟,有什麽可激動的!”

顧茗:真是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!

她就知道尹真珠會胡亂攀咬,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,除了黃鐸章啟恩等人,大部分都豎著耳朵聽起了八卦,能夠當場聽到小報內容,也沒白來。

盧子煜簡直高興的快要跳起來了——今日這場戲精彩!

馮瞿正色,提高了聲音:“尹小姐當眾誣陷別人可不太好吧?我與顧小姐是和平分手,尊重她的理想與報負,不忍心將她一直囿於內院深宅。況且她是只身離開,沒拿督軍府裏一根針,她今日之經濟與文學成就全與自身能力分不開,可不是從我這裏得到的。”他苦笑道:“我倒是盼著她肯接受我的經濟援助,可惜顧小姐一向自尊自愛,並不肯接受我的錢財。”

周圍人聽的目瞪口呆。

——這是當事之人出面澄清了?!

伊人憔悴的小報上不是說容城公子貪圖富貴嗎?

黃鐸適時做證:“容城公子自從來到滬上就一直租房子住,為了省房租還是與朋友合租,經濟並不寬裕,尹小姐還是不要血噴人的好!”

兩人一唱一和,倒讓許多圍觀看客們議論紛紛。

“容城公子沒有拿什麽巨額遣散費?”

“說話的這位穿軍裝的你不認識吧?聽說他就是容城少帥馮瞿,連當事人都這樣說,那肯定小報內容不是事實了。”

“小報內容能有一分真都不錯了,其餘九分都是假,你還真信啊?”

“那就是伊人憔悴說謊了?”

“你說呢?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嘛!”

“……”

尹真珠腔子裏燃起一團火,焚的五臟焦枯,將仇恨的目光都轉向顧茗:“都是你這個小賤人教唆的,阿瞿才不肯愛我!”

顧茗朝後退了一步,章啟恩瞠目結舌:“尹小姐,你怎麽可以罵人呢?”

傳聞不是說這位尹小姐出身名門,留洋回國嗎?罵起人來跟街上潑婦也沒什麽兩樣嘛。

他不著痕跡的靠顧茗近一點,總覺得下一刻尹真珠就要暴起打人。

周圍人的議論聲灌進尹真珠耳朵裏,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,似乎都為自己被小報所蒙騙而對容城公子產生誤解而不好意思,指責她的聲音也一浪高過一浪。

尹真珠環顧四周,只覺自己孤立無援,幾乎要絕望,眼含熱淚控訴:“阿瞿,你不能這麽對我!不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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